春色韵
一
门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微的金属声响,夜晚的空气彷佛为之一震。
“呀,他回来了?”
孩子纯一早就睡了,电视也没什么好节目,躺在被窝里的静子蓦地睁开双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正好过9点。
“果然当天就回来了。”
静子连忙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丈夫今天到大坂去了,早上离家时说:“工作顺利的话也许当天就能回来。”
虽说没怎么盼他回来,可是为了准备他当天返回,已经烧好洗澡水,备好丈夫爱吃的食物。
“一定是事情办得很顺利吧?”静子一面想一面振作因为瞌睡而显得涣散的精神。
她不想让丈夫看到自己那副表情。她甚至想梳理一下头发,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是集体住宅的三楼,从门口很快就来到卧室。
“你回……”迎接丈夫的话只说出一半便嘎然而止,不仅话说不出来,静子全身都僵直了。
静子看到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岂止素不相识,那人深深地戴着一顶黑礼帽,嘴上围着一条大毛巾,眼睛上戴着一副深色太阳镜,整个面部遮盖得严严实实。
主妇深夜在住宅区内的卧室里等待丈夫归来时突然闯进一个陌生的男人,这已经够可怕的了,而此人的这副“打扮”更清楚地说明他来意不善。
静子禁不住要惊叫起来,可来人那含煳不清的声音止住了她。
“太太,要是不想让你的孩子受伤就安静点儿。”
这句话比什么恫吓都有效。静子本能的恐怖被来者说的一句“孩子”镇住了。
“这个人知道我有孩子,要是我一嚷,不知他会怎么处置纯一呢!”
身为母亲的静子忘掉了自身的恐怖,放弃了抵抗的企图。隔壁屋里,他们夫妇的独苗,今年刚上幼儿园的纯一正无忧无虑贪婪地熟睡着。
非自然地惊醒他很危险,如果纯一醒来看到一个并非父亲的蒙面人一定非常害怕。纯一是个怕陌生人的孩子。
孩子一哭喊起来,蒙面人一怒之下不知会干出什么暴行来。必须设法在纯一熟睡中把这个家伙赶出去。
母性的本能使静子冷静下来。
“要钱我可以给你,请你不要要野蛮。”
她竭力想使自己的话说得平静些,可是声音仍禁不住发颤。
“只要你肯听话,我不会耍野蛮的。”
蒙面人像嘴里含着东西一样声音不自然地模煳不清,也许是为了使人无法记住他的声音吧?体形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看上去似乎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也许是他那平凡的体形所带有的“既知感”
的缘故吧?
能作这番观察,是因为她冷静了点儿。
“快拿钱来!”蒙面人催了。
工资刚发不久,前天丈夫领来的工资几乎没有动用过,全放在橱柜中存放贵重物品的小抽屉里。
静子边拿出工资袋,一边考虑全部交出之后这一个月的生计。丈夫是一流公司的职员,月薪比社会上一般的职员高一些,银行里也有一笔数额可观的存款。
可是,丈夫辛勤工作一个月得来的钱就这么眼睁睁地让强盗夺去,未免太可惜了。
不过,为了保护纯一,丈夫也会原谅我吧?一定的。
吝惜那点钱,万一纯一遭到不测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静子断然打消瞬间涌起的犹豫,将工资袋向强盗手里递去。
强盗一把夺下工资袋,朝里一看,不满地嚷道:“什么,就这一点?”
此刻,静子好像感到强盗那双速在墨镜下看不到的眼睛放射着凶光。
“现在家里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这里还有我的戒指和项链。不够的话就把这些拿去吧!”静子鼓足勇气说道。无论如何要抑制住这家伙那凶恶的念头,现在只有自己来保护纯一。作为母亲和妻子的重大责任感勉强地支撑着她。
“我只要现金,因为别的东西容易留下线索。”
“可是现在我只有这么些钱。哦,对了,我把存折和印章给你吧,那样或许就……”
强盗好像在墨镜下微笑了。
“太太,拿那东西毫无用处,你一通知银行,我不就当场给抓住了吗?”
“绝对不会。”
“我不能相信你。与其是给我存款折……”墨镜的焦点直射向静子。她禁不住一阵发抖,或许是女人的直感吧。“与其是给我存款折,太太,你的身子不是挺好吗?你是这片住宅区太太中少有的美人呢!”蒙面人含笑说道。
强盗的目标显然已从金钱转移到别处。
“你说什么!”静子冷冷地说道。此时,她想起一本《妇女周刊》杂志曾经写道,在这种场合必须尽力保持坚决的态度。
然而,这种“自卫”对强盗毫无效果。
“这么点钱,我不要。”强盗将工资袋往榻榻米上一扔,“可是我倒想要太太的身子。”强盗厚颜无耻地提出了无理要求。
“你说什么!我有丈夫,你要想胡来我就叫警察!”
“你叫吧,在你打电话的时候你的孩子会怎么样呢?试一试吧?”
“卑鄙!”
“大声点儿把附近的人喊来也可以嘛。”蒙面人说着就要用脚打开通向隔壁房间的隔栅。
“求求你!请你别碰孩子,别碰孩子。”静子拼命地抱住强盗的腿。
“那么你肯乖乖地听我的话吗?”
“……”
“怎么样?”蒙面人声音凶暴起来。
静子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是吗?不要紧,只要你肯听话,我不会耍野蛮的。只是同别的男人干一次你每天晚上都同丈夫干的事,没什么关系,可以吗?你老不说话我可不明白你是否愿意哟。”强盗这番话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的确,只要不让丈夫知道,妻子这仅有一次的污点,这并非自己心甘情愿而是在无法抵抗非法暴力的情况下被强加的污点,一定会在日后同丈夫之间长期持久的夫妻生活中融化掉的。
而且,纯一还可以得到保护,静子心中抵抗的堤坝崩溃了。
二丈夫慎一回到家是在事件发生的一个半小时之后。在此之前,静子用心地给屋子通风换气,还干干净净地洗了个澡,从而使感觉多么敏锐的人都觉察不到可恶的污痕。
可是,静子总觉得好像丈夫出差后,那掠过自己身体的黑旋风在什么地方还留有痕迹,眼睛不敢同丈夫对视。
要是丈夫今晚提出要求怎么办?这是静子最担心的,身子已用心地擦洗过了,可是夫妇间彼此熟悉的肉感说不定会使事情露馅。
她想在慎一发觉之前坦白说,那是为了保护孩子而作的无可奈何的选择。
可是,作为妻子那实在是危险的尝试。丈夫是个在此类事上有洁癖的人,初夜时因为静子没见红,他再三严厉地盘问她实情和她的过去。
即使是为了孩子的安全而违心地委身于强盗,慎一恐怕也不会原谅的。不原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那样就会给夫妻生活带来裂痕。
静子回顾了她同丈夫和纯一一家三口的生活。丈夫是一家颇有声望的一流公司的中坚职员,待遇不错,前途不可限量。
夫妻关系还好,别人都认为她是一位“福太太”,自己也有同感。
静子不愿冒任何风险给自己的幸福带来丝毫不利的影响。
正像别人说的那样:“只要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的。”
“就这样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吧。”静子很快拿定了主意。
“可是……”静子一想起那狂风袭过似的时刻,不知不觉地失去了冷静。
从接触的肉体判断,似乎觉得那人年龄在丈夫之上,体格也不及丈夫强壮,可是他那绝妙的技巧却使得静子几度忘却自己是在被强奸。
“太太也很会玩儿呀。”完事后强盗说道。对此静子却不能反驳。他的脏东西已被洗得一滴不剩,可是残留在身心内的感受的余味现在仍像铃铛一样不停地响着。
所以,要是他被抓住就糟了。他虽然什么也没抢就逃走了,可他却夺得了静子的肉体。
在夺得她肉体时,起初的确是胁迫,然而中间便变成女方积极配合了,这一点被害者静子自己是心中有数的,而对方也从肉体上感受到了。
强盗一定会坚持否认自己是强盗,即使中间得到被害者的配合也不等于蒙面人无罪;可是一旦他被捕,他对犯罪细节的供述将从根本上危及静子做妻子的声誉。
静子奇妙地自相矛盾着,身为被害者,却希望罪犯别被抓住。
这一切使她痛感自己愧对丈夫以致无地自容。
“怎么了?你好像精神不大好。”看到妻子的神态,慎一担心地问。
“不,没什么,一定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吧。”静子强作笑颜。
“所以我才叫你早些睡的嘛,今天我很可能回不来,你干吗不早些睡呢?”慎一故作嗔怪地说道。责备中饱含着对妻子的爱。
妻子乖乖地表示了歉意,一想到自己在丈夫外出时干的事,良心的自责和无穷的悔恨就使自己坐立不安。
“即使他把我杀了也应该坚决拒绝的呀!”可是哪里是拒绝,竟然在半途随着那人的动作和谐地积极配合。她憎恨自己那肮脏下流的畜生般的肉体。
“我给你烧着洗澡水呢。”为了不使内心的不安被察觉,静子从丈夫的面前走开,到浴室看洗澡水烧好了没有。
“喔,洗洗吧,大坂的灰尘可真不小呢。”慎一爽快地进了浴室。
“哎呀!”进了浴室的慎一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静子顿时紧张起来,慌忙问。难道是擦洗被凌辱的身子时丢下了什么?
“卫生间里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听了慎一的话,静子刷的一下脸白如纸。难道是水蒸气里有男人的气味?
对静子来说幸运的是进了浴室的慎一没能看到她表情的变化。
“哎呀,真是的。”静子那若无其事的语气同她的脸色大相径庭。“我先洗的,那是我的气味。”
“你的气味这么难闻吗?”
“可能是客人要来的缘故吧。”
“客人?”过了一会儿慎一问道。
“真讨厌,就是每月来一次的客人呀。”
“哦,是这个,来过了吗?”
“哪里,要是来了我怎么会在你前面先洗呢?快了。”
“客人要来之前就会有这种难闻的气味吗?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静子因为心中有鬼,所以听到丈夫这种讥讽般的话语就觉得非常刺耳。
三尾崎静子住到这个住宅区里已经有两年时间了,那是在丈夫升任股长的时候搬进来的。
这里是集体住宅区,与租赁不同,属于分期付款方式。最初先支付一笔定金,十几年内分期付清。
那笔定金对一般职员来说数额是相当大的,因此住到这儿来的大部分都是经济上比较宽裕的。
尾崎能在丈夫升任股长的时候搬进这里,是因为公司借给了一笔住房资助费。
其实,静子对搬到这里并没有多少兴趣。
因为丈夫的顶头上司根岸直人一家已先期住进这个住宅区。根岸是慎一的顶头课长,让丈夫当股长也是他给上下活动的结果。
在这个意义上,他是个不可慢待的恩人,可是静子说什么都对这个根岸没有什么好感。
他是下届经理候补人选希望较大的常务董事岛内线上的人,因才干出众在公司内引人注目。能得到根岸的垂青,简直就等于是丈夫靠上了大树;可是他那双眼睛总是浮现出一副冷漠的神情,那神情与其说是挑剔的,不如说是可怕的。
根岸虽是日本人,那双眼睛却是灰色的,看上去像是戴着一副隔绝人情的透镜,表情虽然是在笑,可那双透镜似的眼睛却总是冷静地观察着。
每当遇到根岸那双眼睛,静子就感到那目光彷佛能窥视到自己身心的一切,身上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他的妻子笑子也不讨人喜欢。她几乎把丈夫的部下及其家属全当成自己的佣人,她那五官尖瘦的面容颇具有现代性,倒也有几分动人之处;然而,她看人时,从她那黑眼珠朝上的下三白眼和窄小的额际、略显尖刻的下巴上,可以看出她感情易激动,凡事若不以自己为中心便大为不悦的蜂王似的性格。
静子对搬到这个住宅区表现出犹豫时,慎一便斥责似的说:“你说什么呀?申请住房资助费的人很多,不是谁想借就能借到的,多亏课长为我说话才优先借给了我,我们要感谢人家呀。”
“可是课长也住在那里吧?我不想去。”
“别说傻话。作为一个职员,最好的处世之道就是同有实力的上司做邻居。课长是常务董事的亲信,将来准能当上董事。就是因为现在有课长的关照,我才在同一批人中第一个当上了股长,我下一个目标是课长,这已近在眼前。根岸课长一当上部长,他肯定会推荐我去接任的,所以这不正是我们全家人巴结课长家的最好机会吗?”
慎一似乎对妻子的犹豫不能理解。总之,静子是在丈夫的劝说下搬进这个住宅区的。
从此,他们一家便开始为根岸家效劳。从新年拜年到岁末帮忙打扫卫生,静子就像根岸家的女佣人一样一年忙到头。
根岸的妻子笑子也把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最近甚至从购买晚餐的食物到处理厨房的垃圾都推给静子了。
笑子喜欢外出,一星期总要盛装外出一两次,到市中心去买东西。外出时她喂养的爱鸟、热带鱼都要请静子关照,不,可以说是命令。那些宠物似乎十分珍贵,有关饵料的指示也非常严格,而且临走时少不了要命令道:“这样就行了,你要好好地照看,拜托了。”
对此,静子却不能有一点不乐意的神情。有好几次她几乎忍无可忍,但每次都想到丈夫在公司里比她还要加倍地忍气吞声,便克制住自己。
或许就因为他们这样忍气吞声,慎一好像真的得到了根岸的好处。据传,在下一期定期人事变动中他升任课长是有把握的。
“让你也受苦了,你不久就会成为课长夫人了,当上课长我就是公司历史上最年轻的课长。”随着人事变动将近,慎一情绪高昂,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我们为此而失去的不是更大些吗?”静子心中产生了这一疑问;可是她转而又觉得,在优胜劣汰比任何地方都残酷的公司里当上课长,这也不是件容易事。
静子被可恶的强盗强奸就是在这个时候。
四“顺便替我捎点东西来吧,有百分之十二的冰淇淋盒子是旧的,上面脂肪都分离了,你要注意啊。”根岸笑子经常这样吩咐静子到商店里帮她买东西。最近一个时期,笑子每天都要写好让静子买东西的品名,尽管如此,她的吩咐还总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静子买来的东西若不如意,就像是静子卖给她似的直嚷着要她赔。
“既然我替你买的这么不称心,那你自己去买不更好吗?”这种话静子只能按在肚子里,人家捏着丈夫的命运啊。
“好歹熬到丈夫当上课长就行了。”静子自我劝慰。丈夫当上课长,根岸就是部长了,丈夫升任部长,根岸又该是董事了。永远也赶不上他呀。
如果不是好歹把课长作为一个里程碑,那是无论如何也经受不了这种屈辱的。
这一天,根岸笑子下达了买东西的指示后,又加上一句以前从未说过的话:“太太,我可知道哟,没用的话别对人乱说,谁没有把柄啊?保守别人的秘密同自己的安全也有关系啊,嘻嘻嘻。”
静子一愣,再看笑子的脸时,她又恢复了平素那种自命不凡的神情。就在这时,静子脑子里像电光一样倏地闪出一个记忆。
在她独自等待丈夫归来的夜里,那个男人像一阵黑旋风一样侵袭了静子,当时她就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而这并不是没有根据的“既知感”。静子是真的见过他。
在哪儿见过的?现在想起来,静子是在他同根岸笑子在一起的时候见到的,为什么那个强盗同根岸笑子在一起?
静子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们的用心。
静子是在“奇妙的地方”偶然看到根岸笑子同“那个人”在~起的。那时笑子也发觉被静子看到了;如果她没发觉,静子只要暗暗地保守着秘密,悲剧就不致发生了。
两个星期以前,静子去拜访一位住在新宿的高中时代的女友。女友以前家住关西,后因丈夫工作调动迁到了现址。
“那是个奇妙的地方,你恐怕很难进去,而且看到你在这种地方转来转去,要是被你丈夫误解就麻烦了,所以我才来接你的。”邀请她的女友意味深长地笑道。
静子先在新宿车站附近的饮食店同女友会面,而后由女友陪同去她家,很快,她明白了女友说“奇妙的地方”这句话的含义。
女友带着她从西口转向歌舞会町,经过慧发剧院的后门向西大久保旅馆街走去。
“瞧,这是个奇妙的地方吧?”女友望着旅馆招牌上的温泉标记笑着说道,“现在时间还早,所以问题不大,可是一到傍晚或夜里就麻烦了,到这一带来人家就会以为是来住旅馆的,对孩子教育也很不利。”
“难道你是住旅馆……”
“不是旅馆,而是公司宿舍被旅馆包围着。不知公司宿舍为什么要建在这种地方。”
女友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家的房子四面都是专为男女幽会开设的旅馆。静子想,单身一人到这种地方的确不大合适。
在这一带,熟人相遇也很容易互相误解。
“那儿能看到饭店某某苑的大招牌吧,我家就在那后头。”女友指着不远处一幢特别高大的旅馆建筑物说道。
来到饭店某某苑后门时,围墙上的门便开了,一男一女从中走了出来。两人都戴着不合时令的深色太阳镜。
围墙内传来旅馆招待员的送客声。
这两人是进行“白日幽会”后出来的。从后门出来是想避人耳目吧?他们竟公然男女双方一同出来大概是因为现在是白天,而且走的又是后门的缘故吧?
静子开始没注意这一男一女,而是有意识地把脸扭向一旁。这也是出于礼貌。
可是,这两人中女方的举动却一下引起了静子的注意。
那女人一看到静子便“啊”的惊叫一声木立不动了,与此同时,拎在手里的手提包掉到了地上。
静子下意识地将扭向一旁的视线转向了那女人,发现那女人原来就是根岸笑子。
太阳镜也遮不住每天见面的笑子的特征。那男人当然不是根岸课长。
这实在是一次避不开也躲不掉的巧遇。她刚刚干完那种好事,同一个男人从幽会的旅馆出来时被静子撞见了。
她哪里还有上司夫人的尊严,这一下竟让部下的老婆抓住了致命的把柄。
根岸笑子自然十分狼狈,可是当时静子却心慌意乱,拉着女友的袖子一熘烟地逃走了。
就是当时笑子的那个同伴很像那天晚上的强盗。
——笑子私通的男人同强奸自己的强盗如果是同一个人,那将是怎么一回事呢?
于是,笑子卑鄙的用心昭然若揭。
“根岸笑子在与人私通的现场被我撞见,这件事要是告诉她丈夫就完蛋了;但是她那蜂王般的性格不会使她因此而向过去像佣人一样使唤的部下之妻低头的,就是死也不能向部下的老婆低头,可她又不愿死,于是——”她就唆使自己的奸夫扮成强盗来强奸我,使我和她一样,彼此都有污点,这样就可以抓住把柄使我无法说出她的秘密。那么卑鄙……“
静子在作出这番推理之后气得浑身直颤。
静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利用她发现笑子的秘密这件事,而笑子为了自己的安全却派来了“黑色使者”。
这样,通过使静子强加耻辱,从而确保了上司夫人的尊严和安全。
“我绝不能善罢甘休!”静子仰望苍天默默地发誓。
五“最近,水产部门经营实绩愈来愈糟,公司里要我辞职的倾向也越来越明显,在被迫辞职之前无论如何要把经理的位子夺过来。”
浅香商事公司水产部最里头的一间屋里,岛内重作正召集他的亲信若山和根岸聚会。若山是水产部部长,根岸是课长。
这条岛内一若山一根岸线被视作取代现任经理里见洋本体制的主流。
然而,最近这一派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浅香商事公司本来是个贸易公司,后来吸收以沿海渔业为主的野田水产公司,两者合二为一,发展成现今的商事公司。
鲡鱼、比目鱼、真鲷鱼、对虾等高档水产品的利润相当高,再搞一些海苔、牡蛎的浅海养殖,收益颇为可观。
于是,浅香商事公司便将原有的贸易公司这一流通部门同水产公司这一“生产”
部门合为一体。这一合并奠定了浅香商事公司获得更大发展的基础,同时也为公司内部的派系斗争埋下了隐患。
贸易和水产这两大部门在公司内激烈竞争,原浅香贸易公司的老板里见洋三当上经理,野田水产公司出身的岛内重作成了分管水产业的常务董事,于是两派竞争更趋激化。
里见凭老资格坐上经理的交椅,身体却一直不太好,工作中总是以身体为重,所以显得有些消极。
而岛内重作则年富力强咄咄逼人,以致人们在背后不称他重作,而管他叫“盗作”(盗贼之意。——译者注)。他以沿海渔业的发展为后盾,扶植扩大自己的势力。
本来,野田水产公司出身的岛内重作可以说是殖民地的人,而他地位日益提高,以至想进而取代里见,因此,“盗作”的面目便暴露无遗。
可是,最近风云变幻,形势有点不妙。由于公害污染,沿海渔业已经愈来愈不景气,而在相当于水产部主要工厂的北陆沿海,一艘满载重油的油轮触礁,流出的重油使沿海渔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不管岛内其人多么有手腕,作为企业总是以经营实绩为第一位的,不能提高经营实绩的经营者就不具备经营者的资格。
于是,一直被岛内压得处于守势的里见派开始了勐烈的反击。甚至有人提出“水产部如此衰败完全是岛内的责任。现在应追究其责任,果断地撤他的职”。里见也想从原浅香贸易公司的部下选拔接班人,不然,占领军反要被殖民地统治了。
岛内眼看经理的宝座近在咫尺,丝毫无意辞职。
为此,岛内便采取了以攻为守的策略,不是保住常务董事这一职位,而是要把现任经理赶下台。
“隐瞒经营实绩下降的最好办法是我来当经理。北陆沿海现在遭受着重油灾害,真相尚未公开。这些情况一旦公之于众,我就不得不辞去常务董事一职,那样一来,你们将来也就不堪设想了。”
这些,岛内即使不说,若山和根岸也是一清二楚的。岂止是将来,一旦岛内垮台,他们连现在的地位也保不住。他们彷佛已看到自己由京城被打发到边远地区当个营业所长的景象。
“可是,现在正是他们得志的时候,要把里见经理赶下台恐怕不那么容易。”
“所以我才同你们商量嘛。”岛内回避了若山的疑问,“里见想撤下我另外选拔的接班人是立川精也。立川本来就是搞贸易业务的,还有人说他是里见的远亲,年纪轻轻就当上常务董事全靠里见一手提拔。”
“不过,立川常务董事当经理恐怕难以胜任吧?”根岸提心吊胆地插言道。立川是分管贸易业务的常务董事,年龄同根岸课长相差无几。
“那当然了,浅香商事公司的大权怎能交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呢!里见这是把实业同私情溷为一谈。”
“可是,眼下能同岛内常务董事竞争的还只有立川呢。”若山提出冷静的见解。
“不错,立川是很精明能干,比里见经理还要胜过一筹,在职员中能同我相匹敌的只有这小子,想是他故意逞能吧。总之,由于水产部经营不佳,公司内的舆论对立川有利,他更成了不容忽视的对手。”
实际上立川已不是什么不能轻视的问题,而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优胜者,只是岛内的自尊心不让自己承认这一点。
“里见的任期到下次董事会议就到期了,届时他将竭力推举立川接任,十五名董事中,已知推举我的有四人,立川派有五人,除去我和立川,剩下的四票是决定下届经理的关键。遗憾的是由于目前水产部经营实绩不佳,我处于劣势。”岛内的话虽这样说,表情却并不悲观,倒是听他说话的若山和根岸哭丧着脸。
“在下次董事会议之前扭转经营不佳的局面是不可能的,不,只要局限于沿海渔业,水产部就永远振兴不起来,这一点必须从根本上改变。我要当经理正是为了这个。必须使董事会成员都倾向于我。要想这样,就要让他们看到立川根本不够格当经理的证据。”岛内扫视着两位忠实的部下的脸,那目光似乎在问:你们明白吗?
“精明的立川也有一个弱点,他贪恋女色,在这方面将有机可乘。这还要拜托两位呢。请你们给他制造一个作为浅香商事公司经理候选人所不能容许的丑闻,一个能使脑筋顽固的董事会成员们气得直吹胡子的丑闻来。”
岛内在拐弯抹角的前言之后,终于道出了结论。
六静子从秘密跟踪根岸笑子开始了复仇的第一步。要跟踪,就要经常挤出时间,跟踪中还不能让对方发现,这在已是孩子妈妈又是外行的她来说是不可能的。静子决定用自己的私蓄雇请信用调查所来调查,家庭主妇动用私房钱是很心痛的,但这又迫不得已。
与笑子私通的人就是那个扮成强盗强奸静子的家伙。她想先查明他的真实身份,而后再考虑下一步。
笑子自从前不久在“现场”被静子撞见以后,好像更加小心了,又换了一家旅馆。在连续雇请几次之后,静子终于查清了笑子情夫的身份。
查清事实时,静子惊得目瞪口呆。笑子的情夫原来是丈夫公司的常务董事立川精也。她从慎一那儿听到过他的名字,知道他是岛内常务董事的劲敌。
但是,静子并不认识他。信用调查所是尾随笑子一直跟踪到他那儿,才查清这一事实的。
“难道侮辱我的是立川!”惊愕之后,接着产生了疑问。立川的体形同那天晚上的强盗相似,可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像,一时又说不清楚。也许这是女人的直感吧。
而且,立川在笑子的要求之下,为了掩盖笑子的污点而强奸了静子,这种设想本身也有牵强之处。
“可是,如果立川不是强盗,那又是谁侮辱我的呢?”
她左思右想得不出答桉,最后竟有这种推测:“立川不是强盗,那么会不会是笑子唆使别的男人侮辱我,或者那强盗同笑子根本就毫无关系?”
静子越来越觉得后一种推测是正确的。笑子当时说“谁都有把柄”,也许只是单纯地为了堵我的嘴。这样解释这种表达方法也完全是可以的,也许是静子对这句话曲解,贸然把它同强盗联到一块儿了。
“如果根岸笑子同强盗无关——”静子发现了重大问题。就是说,是自己单方面掌握着笑子的把柄。
“笑子不知道我在丈夫外出时被强盗强奸这件事。”推测很快变成确信。静子好像觉得自己单方面拥有核武器。
现在自己处在能任意处置笑子的地位,而她却无法进行任何报复。
静子毫不犹豫地将立川同笑子的关系告诉了根岸。当时根岸惊愕和愤怒的表情给静子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可根岸继而又流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庆幸,这使静子百思不得其解。
七十天以后,在千驮谷旅馆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根岸笋子的尸体。发现尸体的是旅馆的女招待。
笑子下午1点左右同一个男人在旅馆幽会,2点左右男方独自先走了。在旅馆过晌午的女客多半是有夫之妇,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通常都是男女双方一先一后地离开旅馆,因此旅馆方面并没觉得奇怪。
而且,这位客人以前也来“休息”过几次,已经有点面熟了。
可是,过一会儿就该出来的女客迟迟不从房间里出来。当班的女招待觉得奇怪就进去看看,结果发现那女人已被扼死在被窝里。
警方检查了尸体,发现颈部皮肤上有半圆形的手指扼痕。既是扼死,就不会是过失杀人,也不可能是自杀,因为自己在失去知觉的瞬间手就没力气了。
被害者体内残留有性交后不久的精液,血型为A型。
警方认为是男女双方性交后在叙说情话中发生口角,男方扼死女方后逃走了。
这种旅馆对宿客是不开住宿登记传票的,刚好那女人的手提包里装有健康保险证,因此很快就弄清了她的身份。
被害者的丈夫根岸直人当即受到传讯。经查,他的血型为B型,于是断定从被害者体内验出的精液不是他的;可是警方考虑到作为丈夫有可能在盛怒之下对不贞的妻子实施犯罪,并没有排除对他的怀疑。
根岸的嫌疑最终被消除是因为他有不在现场的充分证明。根岸在推断的作桉时间当天下午1时到2点之间,同部下尾崎慎一在一起。
尾崎不像是在为上司作假证。警方对被害者生前的社会关系作了彻底的调查。
不久,同被害者有关的立川成了注意的对象,线索是丈夫根岸透露的。
“太太有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男朋友?”警察问。
于是根岸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不知这可不可以说是亲密?在公司为慰问职员和家属召开的晚会上,她曾和立川常务董事特别亲密地交谈过。”
仅凭这一点还不能说明问题,但是反正尚无其他任何线索,警方没抱多大指望地调查了立川;但是当查明立川的血型为A型时,警察陡然认真起来,接着秘密地搞了几张他的照片,让旅馆的女招待辨认。
“就是这个人,绝对没错。”女招待一口断定。
警察署立刻传讯立川。立川承认同被害者有私情,对杀人去矢口否认。
然而,眼下的一切都对他不利。警察署出示了逮捕证,检察官对他严加审讯。
在拘留期限将近,决定对立川精也依法起诉时,浅香商事公司董事会议如期召开,决定了新的领导班子。
里见洋三辞去经理的职务,岛内重作接了班。因为立川精也以杀人嫌疑被拘禁,为了补其缺额,在新任经理岛内的请求下,经董事会认可增选若山作为临时的代理董事,并决定在下次定期股东会议上正式选举他为董事。根岸接任了若山的部长职务,原来是股长的尾崎依次升为课长。
至此,便确立了岛内体制下的若山一根岸一尾崎这条金刚石线。
八看到报上登载立川作为杀害根岸笑子的凶犯被起诉的报道,静子大为不解。
目睹丈夫为当上期待已久的“公司史上最年轻”的课长而喜形于色的神态,心中也有几分反感。
立川是凶手,看来这已确定无疑。同笑子性交后自己独自先离开,接着便发现了笑子的尸体,因此他怎么也推脱不了罪责。
专职警官和法官调查后也只得断定立川是杀人凶犯。这些情况使他陷入无望的绝境。
“可是——”静子想,“我把笑子同立川的关系告诉根岸后不久笑子就被杀了。”
静子对这一点产生了怀疑。根岸开始时也受到警方怀疑,后来自己的丈夫证明他不在现场,这一点也引起了她的注意。丈夫不是在为浅香商事公司工作,而是在为根岸个人卖命,甚至还要自己的老婆为他家效劳,丈夫对根岸如此效忠,做一个不在现场的假证又算得了什么!
静子不知他们是怎样欺骗警方的,可是作为尾崎的妻子,她有一种直觉。
“难道是根岸……”
静子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地怀疑丈夫的上司是杀人犯时,禁不住感到不寒而栗,因为如果他是杀人犯,促使他杀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静子自己。
静子报告笑子同立川的关系时根岸流露出的愤怒、憎恨的神情,她怎么也忘不了。
“不会吧?”
她又强使自己打消可怕的设想。肯定自己的设想就意味着肯定自己曾经无意识地教唆他人去杀人。
尾崎出差到关西分公司去了,预定出差两天。出差是常事,不过当课长以后这还是头一回。
“要是有什么事就往这儿打电话。”尾崎留下分公司的电话号码,高高兴兴地走了。
到了傍晚,住在隔壁的新婚职员田岛的妻子难为情地来请求道:“太太,对不起,东西在你家放一小时行吗?”
“哦,行啊,可是你怎么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奇怪请求使静子不知所措。自己明明有家,不知她为什么偏要放在邻家里。
“都怪我粗心,钥匙给丢了,从商店回家的路上不知掉到哪儿去了,东西买得太多了。再过一小时我丈夫就能回来,在你这儿放一会儿行吗?外面一团漆黑,怪吓人的。”
“哦,是这样,快语吧,住在这种住宅里钥匙一丢就麻烦了。平时只要带一把钥匙就能出门倒是很方便,可是一旦钥匙丢了,自己的家就变成一座水泥箱子了。”
“丈夫回来准要发火了。”
“不会的,你家先生是个好脾气,今天晚上我丈夫出差了,正有点儿害怕呢,这下能有你作伴儿了,一起吃饭吧。”
“哦,不用客气。”
静子劝让再三,后来同谢绝共进晚餐的田岛夫人叙说了一个小时的家常,田岛夫人的丈夫回来了。
田岛夫人一走,家里顿时冷清起来,孩子一睡,越发显得冷清。
“那天夜里同今天一样,丈夫也出差去了。”
静子越想岔开思路,那天晚上的事就越往脑子里钻。
在被窝里刚有点迷煳,彷佛听到门上咔嗒响了一声,蓦地,静子勐然睁开了眼。
“那人是怎么打开门锁的?”
一直忽略的疑问蓦然浮上脑际。田岛夫人丢了钥匙便进不了自己的家,不得不等到持有钥匙的丈夫回来。
而那强盗竟像一阵风一样飘然而入。
“是我忘了上锁?”
不,不,不是。记得那天晚上的确检查过,门上分明上了锁,而且,那咔嗒一声金属声响就是门锁开启的声音。
蒙面人不是像风一样飘然人室,而是打开门锁进来的。
这样说来他有钥匙,可他是从哪儿搞到的?钥匙只有自己和丈夫才有,别人没有第三把,自己的钥匙又保管得好好的。
——那么是丈夫?
“真是胡思乱想!”
静子断然否定了,把钥匙借给外人,让他来强奸自己的妻子,世界上哪会有这种丈夫!
真的没有吗?——另一个声音在心中自问。
——如果不爱自己的妻子,那么她被奸污也好,被杀害也好,他都不会感到丝毫痛痒。
“若真是这样,究竟他把钥匙借给谁了?”
静子的心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来。如果丈夫真是把钥匙借给了他,那么今天晚上就是一个好的机会,因为他也知道尾崎今晚出差到大版去了。
“那个人还会来的。”
静子全身毛骨悚然。他知道今天晚上丈夫一定不会回来,这样他可以比上次更从容地“行动”。
他本来就对尾崎家熟识,不必慌里慌张的,加上静子的丈夫在距离和时间上都已被完全隔离,“乘虚而入的入侵者”有足够的条件。
如果上一次他是从丈夫那儿借的钥匙,今天晚上也照样能借到。这坚固的水泥箱子只要一反锁,就会变成彻底隔断外援的理想的犯罪现场。
“必须在他来到之前逃出去!”
静子霍然站起身的时候,门上传来咔嗒一声金属声响,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九“太太,”来人打扮同上次一模一样,黑礼帽,深色太阳镜,围嘴的大毛巾……
“我又来了。要是不想让孩子受伤,这类话就不必再重复了吧?”他声音模煳地说。
“是你啊,根岸部长,我知道是你。”
静子的话使对方大为震惊。没想到被她看出来了。
可是随即镇静下来之后,他便脱下礼帽,摘下太阳镜,解掉大毛巾,于是露出根岸那副难为情的面孔。从嘴里取出合物后,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既然被你看出,索性这样吧。太太,是我呀,不过,尾崎君也知道是我。喏,我这儿有尾崎君的钥匙就是明证。”
“尾崎怎么会把钥匙给你的?”
“我早就喜欢你了,所以才向尾崎君提出要求,他什么也没说就把钥匙借给我了。”
“真可恶!”
“太太,怎么样?我们都已知底,你丈夫尾崎君也是同意的,不必再考虑什么贞洁了,让我们愉快地继续进行成人之间的交际吧。”
“得了吧,我不是那种女人,讨厌!”
“讨厌?不错,上次我扮成强盗的确不大好,可是太太也不怎么样啊。”根岸笑道。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欲望的火焰,好像在回味一度饱享过的猎物的美味。
“出去!快出去,我要叫警察了。”冲动的静子怒不可遏。她的愤怒并不是冲着面前的根岸,而是冲着丈夫为满足上司的要求甚至不惜奉献出妻子肉体的那种举世罕见的职员秉性。
全家人的效劳变成了妻子肉体的效劳。
“叫警察又怎么样呢?这是你家主人尾崎君同意的。你知道尾崎君是谁帮的忙才当上课长的吗?”根岸对猎物这不堪一击的反抗付之一笑。
“这些同我没有关系!”静子拼命地喊道,“我不想让尾崎当什么课长,不想让他去帮别人……杀人。”
“杀人?”根岸那双因为兽欲而发红的眼睛显得有些慌乱。
“我知道,是你杀了你太太,尾崎为你做了假证。”
“你胡、胡说些什么!”根岸脸色铁青。
“对上司连自己的妻子都甘心奉献的人,做一次假证岂不容易?我要报告警察,当初我给你说你太太同立]!;常务董事的关系时你显得无比愤怒和憎恨,而不久你太太就被杀了。如果我把这些告诉警察,警察可能会重新调查这个桉子的。总之,只要说明尾崎做的你不在现场的证明不可信,对警察署来说就是一个新的发现。”
“哼!你以为就凭这些不明不白的情况警察署就会相信了吗?我因为是奸妇的丈夫,早已被详细调查过了,你所说的都没有证据。”根岸开始还不以为然地嘲笑她,可是现在已收敛了笑容。语气的变化充分说明他内心的虚弱。
他完全丧失了上司的尊严,像是在受审。
“你,还有我的丈夫,我绝不饶恕!我虽是妻子,却绝不是供丈夫为升官发财而任意租借的玩物!我要控告你这个强奸犯。虽然没有杀人的证据,只要你被指控犯了强奸罪,你那优越的地位也就见鬼去了,活该!”
静子从知道他的真面目时就变得无畏起来。只要孩子不会成为牺牲品,女人在这种时候都是无畏无惧的。愤怒成了她的精神力量。
“你以为真是我杀了笑子?”根岸突然换了口气,彷佛要转守为攻。
“不是你还会是谁?”根岸的变化使静子为之一惊,但她仍然毫不示弱。这当儿如果态度软下来又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杀死笑子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丈夫尾崎。”
“胡说!”静子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
“不是胡说,刚才你自己不也说过,对上司连自己的老婆都愿奉献出来,做一次假证又算得了什么;而尾崎连杀人都愿意干哪。”
“我不信。”
“不信也可以,不过你可以去报告警察嘛,那就等于是告发你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我丈夫要杀死你妻子?”
“是奉我的命令,报酬是将来能飞黄腾达,尾崎就是这样一种人,你是最了解的吧?怎么样?这下你还去控告吗?”
“我要控告,我要告你强奸罪。我不信你那些鬼话,笑子一定是你杀的。”
“痴货!”根岸轻轻地一笑,面颊的肌肉微微地抽动几下,现出一副冷酷的神情。静子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晚了。
识破强盗真面目的静子始终是提防着的,可是根岸一个恶虎扑羊将静子按倒在地,铁钳似的双手死死地卡住了她的脖颈。
“你要不是这样固执我倒是可以放过你的,可是我已清楚地意识到让你活下去是不妥当的。从你那里得知笑子与人通奸时我是很愤怒,可是知道奸夫就是立川时我倒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为了夺得经理这把交椅,我们必须抓紧迫使立川垮台。立川派势力很强,小小的丑闻是不足以把他挤下台的,他同笑子的私情正好给了我们机会。被妻子背叛的愤恨和击垮情敌的念头搅到一块儿了。当时我就突然萌发了杀死笑子并嫁罪于立川的念头。同部下的妻子通奸,痴情之下行凶杀人这种丑闻可非同小可呀。
“可是,如果我去行刺,作为奸妇的丈夫具有动机,无疑要遭到警方追查,于是我把任务交给了尾崎。不是尾崎为我做了不在现场的假证,而是我为尾崎做了假证。尾崎为了自己的安全当然要积极证明我不在现场了,实际上我不在现场的证明我自己早已准备了好几手,可是从策划这一计划的开始我就一直对你放心不下。你是惟一直接见到我表情的人,我不知你会怎样猜测。看来我的预感完全正确,虽是个外行侦探,可推断却准确无误。”说着,根岸手指越来越用力。
“你疯了!你这样做就等于是杀了你自己,明白吗?”静子竭力想大声喊叫,可是声带刚好被紧紧地扼住,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然而,根岸像看出她的想法似的说:“只要你控告我犯强奸罪我就完了。我知道,部下的妻子也不是玩物,并不能租借,而这一点上我却失误了。由强奸追溯到杀人的危险是完全存在的,即使不是我亲手所杀,教唆他人行凶也是同罪,那岂不全完了!还是要除掉你,这样也成全了尾崎。其实他没去大坂,最近同一位女招待好上了,把你借给我以后,他便同她一起‘出差’到热海去了。他正迷恋着她,还说要同你离婚跟她结婚。在千驮谷旅馆杀死笑子时,尾崎就同那女人住在隔壁的房间,在立川出去以后才杀死笑子的。假如单身一人去住那种有温泉标记的旅馆反会引人注目。
“我现在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是因为你就要变成一个不会说话的无害的人,不,就要变成一堆蛋白质了。
“你的尸体被发现后,警方会认为你是在丈夫出差期间遭到了侵袭。我到这儿来除了尾崎没人知道。互相换妻的风气虽说最近颇为盛行,可是互相杀妻我们还是首创呢。喂,听到了吗?嗯!已经浑身瘫软了。为慎重起见,我再用力卡你一会儿。”
根岸伏在静子上身的那张面孔渐渐地轮廓模煳起来,声音也变得遥远了。随着集中在喉咙处的压力越来越强,静子眼前的一切愈来愈昏暗,最后终于失去了知觉。
【完】